從吳川縣城梅菉鎮東南行四十余里,臨海有一個小圩鎮叫吳陽。吳陽朝西約二里處,是一望無垠的沙灘,再向東伸延與波濤洶涌的南海相銜,西南邊緣疏落地散布著大蒙、教場等大大小小的村子。這一帶村民大多以捕魚為主,也有專事農耕或半耕半漁的。
這沙灘異常美,蔚藍的海水和青翠的修竹長林,連接綿延,給她鑲上了一帶碧綠色的花邊,而當中那坦蕩、松軟、潔白的沙海,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亮光??捎姓l會想到,就是在這片沙灘上,卻發生了一起充分體現中華民族浩然正氣的事件一智擒日軍飛行員事件。也因此,這平凡的南疆沙灘,得以遐邇聞名,揚名后世。
那是1941年深秋的一天傍晚,如血的落日,把沙灘染成了一色的玫瑰紅。樹子里炊煙裊裊,四周是一片漸近黃昏的寂靜。突然,遠處天邊傳來了沉重的轟鳴,駕船晚歸的漁人、荷犁回村的農民、位于圩鎮內的吳陽中學的師生以及回鄉居民,都不約而同地向天際投去探索的目光。
不久,人們發現遠處天空出現了兩個小黑點,緩緩地向這邊方向移動。黑點慢慢變大,轟鳴越來越重,“敵機!”人們不禁警覺起來,并迅速就近找地方隱蔽。特別是一九三九年日軍占據海南島后,從那兒起飛的敵機,接二連三地對我沿海一帶地區猛轟濫炸,更使人們記憶猶新,恨入骨髓。故此,每當敵機在空中出現,人們總是有一種災難臨頭的預感,不敢稍懈。
兩架敵機已飛臨沙灘上空,開始作低空飛行。人們覺得奇怪:這兩架飛機不象以往那樣,掃機槍、扔炸彈;也不是尖嘯著一掠而過。
這次它們沿著沙灘邊緣盤旋,那聲音,鈍鈍的,在震耳欲聾中夾著戰傈和哀嚎。不一會,更奇怪的事出現了:其中一架飛機開始傾側,機翼顛簸著,尾部噴出濃煙,突然機體一斜;一頭栽了下來,不到五分鐘,另一架打了個盤旋,跟著降落下來。
人群從四面八方涌來,有拿木棒、鋤頭、扁擔的,有拿魚叉、砍刀、網繩的,也有赤手空拳的。人越來越多,遠遠地把這兩架墜落沙灘中的敵機包圍起來。飛機仍在轟鳴著、顫動著,氣浪攪動得沙塵滾滾,看來在作重新起飛的掙扎。人群因為離得遠,看不真切,透過沙塵只覺得那機翼上的太陽旗標志特別顯目。但不到一頓飯工夫,轟鳴停息;機身不再抖動,看來敵人已經明白,重新起飛的努力已屬徒然。包圍的人群因摸不清底里,不敢有所舉動,多在等侯著事態的發展。
先撞下來的那架飛機的駕駛窗慢慢地推開,一個全身披掛的飛行員鉆將出來,他一手舉過頭頂搖著,一手環抱著一堆看來是食品的鐵罐罐。他跳下來,站在沙灘上,打著手勢,看似在招呼人們過去。
面對日軍飛賊,人群騷動起來?!案傻羲?!”一位中年漁民喊了一句?!皩?,收拾這些強盜!”人們附和著,眼里噴著火——轟炸后的廢圩、血肉模糊的尸首、孤兒的啼叫、寡婦的哀嚎,一幕幕在人們的腦際掠過,此刻都化成了復仇的火焰。幾位青年農民抬腳就想沖過去,“慢!”有人制止著。循聲看去,是吳陽中學歐鼎桓、龐學言、龍廷云、黃星等、李洽熙和倪文達等幾位青年學生。他們認為,敵機上有槍炮,莽撞會造成犧牲,只能智取。經大家一番計議,由這幾位同學向飛機走去。其他靜觀動態,隨機應變。
走到跟前,同學們看清,這日軍飛行員臉色鐵青、毫無表情,呱呱地向著大家說些什么。同學們不懂日語,用手勢問他懂不懂中文,他點點頭,于是與歐鼎桓進行的一場筆談開始了。
“你是干什么的?為什么到這里來?”
“我們是駐海南島日軍的調防飛機,機上出了點故障?!?/p>
“你叫什么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井上一飛,空軍少尉?!彼钢噶硪患茱w機:“他叫井上一郎,空軍少尉?!?/p>
“你們想要怎么樣?”
“請你們推動飛機,看能否起飛。這些食品就送給你們?!?/p>
“……‘'”這里靠近廣州灣嗎?就近有沒有電報打?“
“有。不遠,兩里路,我們帶路?!碑敃r的吳陽本沒有打電報的去處,但歐鼎桓心生一計,想把他引離飛機,伺機活捉。
幾位同學和群眾十多人,簇擁著井上一飛曹朝吳陽方向走去。約走一里多路,避過另一架飛機的視線,歐鼎桓使個眼色,幾個同學一擁而上,把他按倒在地,李洽熙摘除手槍,倪文達摘帽盔,龍廷云脫皮靴,其余的人合力把這個呱呱掙扎的飛賊捆綁起來,并飛速押回吳陽中學,留下龍廷云看守,大家再趕回現場,設計捉拿另一飛賊。
走到半路上,突然聽到槍聲大作,遠望沙灘上硝煙滾滾,塵埃彌天。緊接著一聲巨響,一股火焰騰空而起,人們四散走避。原來當大家正活擒井上一飛曹時,梅菉市自衛隊一百多人,聞訊趕到現場。他們不明底里!老遠就開槍向飛機射擊。一直龜縮在機艙里的井上一郎,開槍還射。不久,一架飛機的油箱中彈,起火焚燒,煙焰沖天。這時井上一郎的還擊突然停止。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大家以為他已被亂槍打死,于是慢慢向飛機圍攏。近前一看,中彈的飛機仍在燃燒,卻沒有井上一郎的蹤影。
大家正詫異間,一位老年漁民氣喘吁吁地跑來,說他看見一個奇裝的陌生人貓腰鉆進了教場村邊的一個柴禾中了。人們一聽,立即向教場村搜索前進,逼近那個柴禾堆時,大家各尋掩體隱蔽,并開始喊話,要井上一郎繳械投降。但他異常頑固,不時向外放槍。自衛隊一怒之下,集中火力向柴禾堆掃射。柴禾堆著火了,井上一郎也終于死在亂槍之下。
生擒的井上一飛曹被押送到當時設在塘綴的吳川縣政府。這兩架飛機,完好的一架由省派員拆卸搬走了;燒壞的那架,則由當地拆開來,運往梅菉市,安放在市里體育場旁邊空地,任人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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